太极殿内,龙涎香在青铜兽炉中袅袅升腾,却掩不住殿内凝滞的空气。
鎏金蟠龙柱上的龙纹吞吐着云雾,与檐角垂下的珠帘相映,折射出细碎的冷光。
李治斜倚在龙椅上,玄色衮服上的十二章纹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。
他抬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,忽觉时光飞逝——恍惚间,那个在感业寺红梅树下对他浅笑的媚娘,竟已走到了离凤位一步之遥的地方。
“陛下!武媚娘曾为先帝才人,若立为皇后,必遭天下非议!恳请陛下收回成命!“
刘仁轨的声音再次刺破寂静。
这位三朝老臣颤巍巍地举起象牙笏板,银丝织就的补服在穿堂风中簌簌作响。
“乾武遗风犹在,纲常伦理不可废啊!“
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青筋暴起,浑浊的眼中满是恳切。
李治的目光扫过殿内群臣。
裴炎垂眸敛目,似在闭目养神,那副悠然姿态却难掩袖中紧握的手。
张柬之攥紧笏板,指节泛白如霜,指缝间甚至渗出了血丝。
李治忽然想起父亲李世民在凌烟阁训斥房玄龄时的雷霆之怒,可此刻自已的愤怒,却像被棉花堵住,震不出半点声响。
“刘爱卿,说的不错,忠尔。“
他的声音沙哑得令自已都陌生,伸手取过案头的青瓷茶盏,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。
杯沿磕在龙纹砚台上,发出清脆的碰撞声。
“可刘爱卿可知,我父皇皇兄皆是害于风疾,如今,朕也开始头疼发作了。“
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指节死死按住额角的血管,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。
“太医说,这是风邪入体,药石难医。“
话音落下,咳嗽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。
殿内一片死寂,唯有漏壶滴水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。
李治望向蟠龙藻井,那里的金龙张牙舞爪,却照不亮他眼底的阴翳。
王皇后膝下无子,他寻不出一个能承继大统的嫡子。
“国家无嗣,朕又为何不能立媚娘为后?“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震得案头《乾武政要》哗啦啦散开。
书页间滑落半片干枯的海棠,那是媚娘前日别在他衣襟上的。
“朕在这里只有一句话问众爱卿,“他猛地起身,玄色长袍扫落案上奏折,奏折如雪花般纷纷扬扬散落满地。
“伦理纲常与我大唐日后储君,孰轻孰重?“他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群臣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刘仁轨还要再谏,却被李治抬手制止:“朕听诸位爱卿的谏,朝堂之上,就不必说了,回头,写折子送到两仪殿来吧。“
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殿外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已的心上。
咸亨元年冬末,长安街头的积雪堆起,朱雀大街便被前来观诏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。
黄绸诏书在风中猎猎作响,翰林学士的蝇头小楷将武氏的功德娓娓道来:“武氏门著勋庸,地华缨黻,往以才行,选入后庭,誉重椒闱,德光兰掖“
老人们交头接耳,议论着那个曾在太宗榻前侍奉的才人,如何摇身一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。
街边的说书人敲着醒木,唾沫横飞地讲述着武媚娘的传奇故事,引得众人纷纷驻足聆听。
与此同时,西京官署内,狄仁杰指尖摩挲着圣旨上的朱砂印,鎏金官印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红光。
从副遣京使到独掌大权的正使,不过是一夜之间。
更令他心惊的是,随圣旨而来的还有李元芳升任西京大将军的旨意。
案头的红烛“噼啪“爆开一朵灯花,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,显得格外诡异。
“狄公,这“李元芳攥着虎符的手微微发抖,甲胄碰撞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。
他望着狄仁杰,眼中满是疑惑不安。
狄仁杰起身推开窗,寒风卷着细雪扑进来,吹散了案头未干的墨迹:“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。”
“你掌军权,我理民政,若有不臣之心,西京即刻便能自立。“
他忽然转身,目光如炬:“元芳,你我自幼相识,可知这是把双刃剑?”
窗外,北风呼啸,吹得树枝“呜呜“作响,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哀鸣。
李元芳抱拳行礼:“卑职只听狄公的!“
“糊涂!“狄仁杰一把将他拉住,“这不是为了我!陛下本就猜忌四京之地,如今如此安排,分明是把我